查看原文
其他

专论 | 张诚,张悦悦,张力群:本科生科研项目对个人科研职业发展的影响——一项回顾性队列研究

张诚,张悦悦等 复旦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
2024-09-04

摘要

培养本科生科研素养是当代本科生教育和创新人才教育的重要组成之一。我国高校多采取资助本科生科研项目的方式进行。为了解这一方式如何影响学生未来科研职业发展,本研究以复旦大学的本科生科研资助计划为对象,对该校2000—2017级参加和未参加科研项目的共576名大学生进行了回顾性队列研究。通过对在校生队列样本的分析,发现科研项目对学生在大学阶段从事科研职业的意愿提高23.2%。通过对毕业生队列样本的追踪分析,发现科研项目提升了本科生14.1%的攻读博士概率,以及提升了17.2%的在高校科研岗位就业概率。进一步的机制检验发现本科生科研项目主要通过促进学生对科研的了解和提升科研工作的自我效能感(而不是比同伴更有竞争力)来激发学生投身科研的意愿。


关键词

科研培养  队列研究  本科生教育  职业发展  倾向得分匹配


基金项目

教育部2018年“基础学科拔尖学生培养计划”研究课题“拔尖学生成长路径及关键因素研究:基于二十年历史数据的实证”(20180602)


引用本文

张诚,张悦悦,张力群.本科生科研项目对个人科研职业发展的影响——一项回顾性队列研究[J].复旦教育论坛,2023,21(01):54-62.一、问题提出随着全球竞争格局的变化和科技变革的加快,培养创新型人才是国家、民族长远发展的大计。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国要在科技创新方面走在世界前列,必须在创新实践中发现人才、在创新活动中培育人才、在创新事业中凝聚人才。”培养创新人才一直是我国高等教育的核心任务之一。本科生参与科研活动是当代高等教育教学的重要内容。在我国,先是重点高校(如清华大学、复旦大学)在借鉴国外经验基础上,率先推出本科生科研资助项目。国家大学生创新训练计划的出台进一步推动了本科生科研培养在我国本科教育教学体系中的地位,并扩大到更多的高校。然而,尽管本科生科研项目已开展多年,目前还少有研究对本科生科研项目产生的影响进行长期追踪调查和量化分析,尤其是本科生参加科研项目对科研职业发展的影响,如本科生科研是否提高学生从事科研职业的意向,是否提高学生未来实际选择科研职业的概率等。此外,本科生科研正好发生在青年职业意向形成阶段,但目前鲜有对其如何影响青年学生后续科研职业意向形成和科研职业发展的追踪调查。本研究采用复旦大学自2000年以来的本科生科研项目数据,采用回顾性队列研究(Retrospective Cohort Study),检验了本科生科研项目对学生不同职业发展阶段的科研意愿的影响。考虑到本科生科研项目在早期试行时参加人数较少,且还在探索发展阶段,本研究主要对复旦大学2000—2017级参加和未参加过本科生科研项目的大学在校生和毕业生的科研职业发展情况进行调研,最终样本包含576份数据。而后研究使用倾向得分匹配法(Propensity Score Matching,PSM)对在校生样本和毕业生样本分别进行匹配,通过随机对照研究的设计,更准确评估本科生参与科研项目这一“处理效应”如何影响其科研职业不同阶段(划分为学术萌芽期、学术深造期、学术选择期)的科研职业发展结局。本研究对于科研人才教育和培养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首先,本研究聚焦个人职业意向尚未稳定的大学阶段,追踪调查了在此阶段接受的科研训练是否以及如何影响大学生后续不同人生阶段对科研职业的选择,将已有科研职业发展研究的个人阶段再向前做了拓展。其次,本研究将学生是否参加本科生科研项目视作为处理效应,基于18年的回顾性队列研究,并结合倾向得分匹配法尽可能消除参与科研项目的内生性问题,通过接近随机对照实验的设计,更能从因果关系上检验本科生科研项目对学生不同阶段的科研职业发展意愿的影响,揭示了本科生科研项目在科研人才培养中的作用。本研究结论对我国以“科研育人”深化本科教育教学改革和提高科研人才培养都有一定的参考价值。二、文献回顾现有的对个人职业发展的相关研究提出和验证了科研职业发展呈现出标准的正反馈机制(也称“马太效应”),即以往积累过相关经验的个人相比更少经验的个人日后会有更高概率的职业成就和更长的职业寿命。但这些研究所关注的经验累积大多发生在个人已明确职业意向后,而对个人在科研职业意向形成阶段(如大学阶段)的科研相关经验积累的关注却相对较少。个人在早年职业意向形成期的经验累积的重要来源之一就是职业培训或职业前实习。这些经验能够影响青年学生的职业兴趣和职业意向,进而影响后续的职业选择和职业发展。国内外教育学或人力资源管理领域的学者均研究了职业前培训或实习的影响。如有研究发现大学生越早接触工程工作实习,未来在工程相关的选课倾向、专业选择以及继续深造上,其可能性都更高。这说明了更早地接触某个职业领域并积累相关工作经验,能够降低学生对该职业的信息不确定性,进而让学生在未来更愿意参与和留在该职业领域。在科研职业发展上,已有关于“本科生科研参与”的相关研究探索了参与科研对本科生发展的作用,发现科研参与有助于发展大学生的批判性思维、研究能力和创新素质,增进对科研工作的理解;促进学生选择在科学、工程和数学教育等学科内开展研究或就业;提高学生的自我效能感使学生认清职业方向;还能提升学生的自信心和成就感,增强学生的满意度。比如郭卉等通过实证研究发现参与科研的大学生在创新知识、创新能力和创造性思维上的得分显著高于未参与科研的学生,但在创造性人格得分上没有显著差异。又如郭卉等采用结构方程模型分析了高校本科生科研学习收获的调查数据,发现研究自我效能感是学术技能、研究能力影响本科生研究性职业意愿的中介因素。又如范皑皑等人对本科生科研训练对研究生类型选择的影响以及不同学科之间存在的差异进行了实证分析。然而,这方面的研究尚有以下两方面的空白。首先,目前对本科生科研项目和科研职业意愿选择的关系的量化研究仍比较缺乏。国内已有的关于本科生科研项目的实施效果多是以质性研究为主,或采用截面调研数据。由于缺乏长期追踪调查,不能很好量化本科阶段对同学未来真正选择攻读博士学位或进入学术科研的影响。其次,当前研究对于因果性的关注也较为不足。大多数研究通过问卷测度项对本科生科研参与情况进行测量(如研究能力、科研训练选题的兴趣度),采用回归分析;或是检验是否参与本科生科研项目带来的影响,但主要以组间检验为主,缺少随机对照研究的设计。总体而言,关于职业意向形成阶段(即大学阶段)的科研经验积累对科研职业发展的追踪调查不多见,对本科生科研项目是否以及如何影响科研职业发展的队列研究较为稀少。本研究采取队列研究方法,将参加本科生科研项目视作为观察组,将未参加本科生科研项目视作为对照组,探索本科生科研项目对大学生选择科研职业和科研职业发展的影响。队列研究是将一群(组)研究对象(队列)按照是否受到某特定研究因素(如本科生科研项目)的影响,分为观察组与对照组,对研究对象进行随访并比较两组研究结局的发生情况,从而评价某个特定因素与研究结局之间有无关联及关联大小的一种观察性研究方法。队列研究常被用于临床或流行病学研究。其中,回顾性队列研究通常利用观察对象(队列)的历史资料,从历史资料中确定观察组和对照组,再统计比较两组的研究结局,判断其与研究因素之间的关联。
三、研究设计及数据复旦大学在1998年开始实施本科生科研资助计划(Fudan's Undergraduate Research Opportunities Program,FDUROP),由复旦大学教务处实践教学办公室统一管理。该科研资助计划在2001年起就面向全校所有院系开放,对申请者学科没有限制。每年科研资助计划人数主要根据申请项目数情况而定。目前复旦大学本科生科研资助计划已覆盖全校多个院系和学科,为全国首批开展该类教育内容的高校。为了更好地了解参加本科生科研项目对学生科研职业意愿以及科研职业发展的影响,本研究共设置了科研职业发展的3个重要节点:学术萌芽期、学术深造期、学术选择期。(1)学术萌芽期,即本科生毕业前(即在校生)想要从事科研职业的意愿,该研究问题使用在校生样本,对应测量题项为“您未来是否打算从事科研工作”。(2)学术深造期,即本科生毕业后是否选择科研,体现为明确选择攻读博士学位进行深造,该研究问题使用毕业生样本,对应测量题项为“您在本科毕业时选择的职业方向是否是博士深造”。(3)学术选择期,即毕业生最后的职业选择是否在高校/科研岗位就业,该研究问题同样使用毕业生样本,但与(2)不同的是只取其中目前已经工作的毕业生,对应测量题项为“您现在从事的行业是[高校/科研岗位]吗”。使用在校生样本研究本科生科研项目对当前科研职业意愿的影响,符合职业发展萌芽期的调研样本特点。但有职业意愿不代表学生将来一定会继续选择攻读博士学位,始终坚持学术科研的道路。因此,通过对毕业生样本的追踪调查,了解毕业生最终实际做出的攻读博士学位或最终从事科研岗位的决定,更能客观体现学生不同阶段的科研职业选择情况。本研究选择2000—2017级的本科生(含毕业生和在校生)进行队列研究1。首先,2000—2017级本科生中,共有3490个学生参加并完成了复旦大学本科生科研项目。为了解这些学生的个人学术职业发展情况2,需通过问卷调研获取相关数据。其次,还需要获得2000—2017级本科生中没有参加过本科生科研项目的学生的科研职业发展数据。研究随机选取本科阶段学号尾号为2、5、8、9的在校生和毕业生作为对照组。所有问卷通过学校邮箱发放。研究最后共回收问卷588份,剔除12份无效问卷后,最终获得有效问卷576份。这576个样本中,有225名在校学生,351名毕业生。在这些学生中,共有360人参加了本科生科研项目,占总体参加了本科生科研项目总人数的10.3%,属于社会调研的合理范围。剩余216人未参加过本科生科研项目,作为对照组样本。此外,考虑到回访偏差(non-response bias)的可能性,研究对每组问卷按照回应时间均值分为早回应组和晚回应组,组间检验显示每组问卷在学生基本特征(如所属院系、父母学历、获奖经历)等方面没有呈现显著的差异,表明不存在显著的问卷无回应偏差。同时,为了保证最终分析样本在样本总体中的代表性,研究对参加了本科生科研项目的360个学生和参加了本科生科研项目的总共3490个学生在年级、所属院系等方面的分布进行对比分析。学者常用K-S检验(Kolmogorov-Smirnov test)比较两个样本的整体分布是否存在差异。因本研究没有未参与本科生科研项目的所有学生的分布数据,故仅使用参与本科生科研项目的360个学生和总体3490个学生进行比较。结果显示,分析样本和总体样本在年级上的分布K-S检验的P值小于0.000,故拒绝原假设(即两个分布整体相等)。但在院系分布上,分析样本和总体样本没有呈现显著差异。因此,后续分析中加入年级变量,以进一步控制年级对结果的影响。研究设计和问卷类型说明如表1所示。


四、方法和结果(一)初步分析为了初步了解参加本科生科研项目对3个职业发展阶段对应结局的差异情况,即检验本科生科研项目对于科研职业发展不同阶段的影响,首先通过卡方检验对参加/未参加本科生科研项目的两组学生进行差异比较。结果显示,参加和未参加本科生科研项目的两组学生在学术萌芽期的“您未来是否打算从事科研工作”上的回答的卡方值为61.40(p=0.00),表明组间有显著差异;对学术深造期的“您在本科毕业时选择的职业方向是否是博士深造”上的回答的卡方值为21.57(p=0.00),组间有显著差异;对学术选择期的“您现在从事的行业是[高校/科研岗位]吗”上的回答的卡方值为17.69(p=0.00),组间有显著差异。图1为“是否参加本科生科研项目”的两组学生在3个职业发展阶段的回答上的人数占比对比情况。(二)倾向得分匹配由于研究数据通过社会调查收集,会存在不符合随机分组的问题,使得卡方检验的结果是有偏的。尤其是参加本科生科研项目和科研职业发展的关系可能是内生的,即本身想从事科研职业的学生会选择参加本科生科研项目,进而导致参加本科生科研项目和后续科研职业相关变量之间的关系是虚假的。因此在基于社会调查的基础上,本研究通过倾向得分匹配法以尝试解决不同组样本的不可比性问题。本研究将“是否参加本科生科研项目”视作为“处理效应”,即参加了本科生科研项目的学生属于观察组,未参加本科生科研项目的学生属于对照组(用于匹配)。倾向得分匹配法将不同组中的样本按照协变量对观察组与对照组进行匹配,并产生对应的倾向得分值,最后保证两组样本在是否参加本科生科研项目这一主要处理变量以外的其他重要特征上没有显著的组间差异。协变量是对学生是否参加本科生科研项目存在重要影响的因素,如获奖经历、父母学历、其他科研经历、科研职业感知、社会期望、学校环境感知、所属院系。问卷测量题项中包含了这些协变量的测量。各协变量的定义和测度见在线附录表1(在线附录下载链接为:https://share.weiyun.com/8tE8oPdm)。由于研究中观察组的样本大于对照组,因此采用有放回抽样的1对1匹配。研究一的在校生样本和研究二的毕业生样本分别通过倾向得分匹配法进行匹配。对研究一的在校生样本,因变量是关于学术萌芽期的学生未来是否愿意从事科研职业,若愿意则编码为1,不愿意则编码为0。在检验本科生科研项目对职业萌芽期的影响之前,需通过倾向得分匹配(PSM)法,对参加了本科生科研项目的在校生(观察组)和未参加本科生科研项目的在校生(对照组)的样本进行1∶1匹配。结果得到观察组共93人,对照组是在有放回抽样后得到的93人。PSM实施前后的各协变量的组间均值差异见在线附录表2“研究一(在校生)”所示,可以看出匹配前,在校生样本的观察组与对照组在各协变量上存在显著的差异,但匹配后两组的差异程度显著降低。在线附录表3的列(1)展示了在校生的PSM估计结果和平均处理效应(ATT)。

对研究二的毕业生样本,因变量分别是两个职业发展阶段(学术深造期、学术选择期)对应的问题。同样的,首先使用PSM对参加了本科生科研项目的毕业生(观察组)和未参加本科生科研项目的毕业生(对照组)的样本进行1∶1匹配。结果得到观察组共135人,匹配到的对照组是有放回抽样后的135人。PSM实施前后的各协变量的组间均值差异如在线附录表2“研究二(毕业生)”所示,可以看出匹配前,毕业生样本的观察组与对照组在各协变量上存在着显著的差异,匹配后两组的差异程度显著降低。在线附录表3的列(2)展示了毕业生的PSM估计结果和ATT。图2为在校生样本(上)与毕业生样本(下)各自在匹配前后的倾向指数拟合值的分布。从图2可看出,经由倾向得分匹配后观察组与对照组存在着较大的共同取值区间,呈现基本一致的分布,表明匹配后得到的两组样本在重要特征上接近,匹配效果良好,可以在后续进行效应分析。在线附录表4展示了不同匹配方法的稳健性检验结果,从ATT和协变量的标准化差值可以看出,当前匹配方法得到的估计值是稳健的。(三)效应分析在这部分,本研究根据上述倾向得分匹配后得到的在校生样本和毕业生样本,根据本研究关注的3个因变量分别进行回归分析。3个因变量指的是科研职业发展(Careeri)对应的3个阶段(学术萌芽期、学术深造期和学术选择期),分别对应问卷中的3个问题项。回归模型将“是否参加本科生科研项目”(Treatment)作为主要自变量(即处理效应)。具体使用的回归估计模型如下公式(1)所示:其中,Careeri是个体i分别在学术萌芽期、学术深造期和学术选择期对应的问卷问题项,Treatmenti是个体i是否参加了本科生科研项目(即复旦大学的FDUROP),Controlsi是个体i对应的协变量(见在线附录表1),如获奖经历、父母学历、其他科研经历、科研职业感知、社会期望、学校环境感知、所属院系等,用以进一步控制这些变量对个体的科研职业发展的影响。α是截距,∊i是模型残差项,β表示参加本科生科研项目对科研职业发展不同阶段结局的平均处理效应。表2呈现了是否参与本科生科研项目(Treatment)和未来科研职业发展各结局变量之间的关系结果。列(1)对应学术萌芽期的因变量——“您未来是否打算从事科研工作”;列(2)对应学术深造期的因变量——“您在本科毕业时选择的职业方向是否是博士深造”;列(3)对应学术选择期的因变量——“您现在从事的行业是[高校/科研岗位]吗”。各模型的方差膨胀系数(Variance inflation factor,VIF)值在1.44到1.76之间,远小于阈值10,表明模型的所有变量之间不存在显著的多重共线性问题。

从表2列(1)结果可知,参加本科生科研项目(Treatment)对在校本科生未来愿意从事科研职业有显著积极的作用(β=1.432,p<0.01)。Logit回归系数表示ln(P[因变量=1]/P[因变量=0]),因此,1.432意味着Treatment每增加1个单位,新的P[因变量=1]/P[因变量=0]的值变成原来比值的4.2倍(exp(1.432))。为更加直观了解Treatment的变化对P[因变量=1]的概率的变化带来的边际影响,需要进行边际效应分析。边际效应分析(dy/dx)结果表明Treatment增加一个单位,即参加了本科生科研项目,可以使学生想要从事科研职业的概率增加23.2%。从列(2)结果可知,参加本科生科研项目(Treatment)对本科毕业生选择攻读博士学位进行科研深造有显著积极的作用(β=0.662,p<0.05)。根据边际效应分析,参加本科生科研项目后,学生毕业时选择攻读博士学位进行科研深造的概率提高了14.1%4。从列(3)结果可知,参加本科生科研项目对本科毕业生工作后选择高校/科研岗位有显著积极的作用(β=2.657,p<0.01)。根据边际效应分析,参加本科生科研项目后,学生未来进入高校/科研岗位的概率提高了17.2%。在控制变量上,社会期望(即家人、朋友对自己从事科研职业的期望)会影响学生学术萌芽期的科研职业选择意愿(β=1.013,p<0.01)以及学术深造期选择攻读博士学位(β=0.324,p<0.05)。有过其他科研经历(如学院的学术项目)的学生,毕业后选择攻读博士学位的概率显著更高(β=0.579,p<0.01)。(四)机制解释在这部分,作者探讨并验证了本科生科研项目促进科研职业发展的三个潜在的机制:正向强化、与同伴的社会比较和自我效能感。这三个机制分别对应问卷中的相关问题项,并作为中介变量分别进入3个主回归模型(即对应学术萌芽期、学术深造期和学术选择期这3个因变量)逐一进行检验。首先,正向强化(Positive Reinforcement)指的是用某种有吸引力的结果对某一行为进行奖励和肯定,以期在类似条件下重复出现这一行为。根据这一概念的定义,在本研究中,学生通过本科生科研项目取得了一定的好成绩(即科研成果)后,会表现出更愿意从事科研职业的行为意愿。为了验证这一原因,研究将学生在本科生科研项目中是否有论文或专利发表(设置虚拟变量0、1)作为中介变量,进行中介效应检验,以500次有放回抽样的Bootstrap检验确定系数显著性。表3的结果显示,本科生科研项目(Treatment)→有论文/专利→学术萌芽期因变量(即从事科研职业的意愿)的中介效应为-0.002,P值大于0.1,说明中介效应不成立。同样的,本科生科研项目通过发表论文/专利作用到学术深造期的是否攻读博士学位、学术选择期的是否从事高校/科研岗位各自的中介效应分别为0.009、-0.007,P值均大于0.1,说明有论文/专利产出的中介效应并不成立,不是本科生科研项目对其科研职业发展的影响路径。因此,正向强化机制在本研究中并未成立。此外,考虑到论文/专利发表的周期可能较长,未发表论文或专利不代表学生的科研水平不高。其次,与同伴的社会比较通常是个体以他人作为比较的来源与尺度,通过对比来估价自己的观点和能力。在这种情况下,若个体在社会比较中胜出,会突出个体对自身能力的感知,认为自己相比他人更有能力做某件事;而竞争失败的学生则认为自己能力较低,进而回避当前情境和任务。根据这一理论,本研究在问卷中设置题项“你认为你在学术方面表现得比你身边的同伴更好”(即社会比较),采用李克特七点量表计分,1-7分依次表示非常不同意、比较不同意、不同意、不确定、同意、比较同意、非常同意,分数越高表示学生感知到的自身科研能力比同伴更有竞争力。表3的结果显示社会比较在参与本科生科研项目和本科生不同阶段科研职业发展意愿的中介效应均不显著,表明本科生科研项目并非通过让学生在科研职业选择上相比其同伴更有竞争力这一机制来促进学生愿意从事科研职业。因此,社会比较机制在本研究中也未成立。

最后,自我效能(self-efficacy)指的是个人对其在特定领域中是否能成功地执行或完成任务的能力所具有的信念、主观判断与感受。这些信念或认知会影响个人在该行动领域中持续的投入和坚持。在本研究中,本科生科研项目能够帮助学生了解科研过程,在过程中逐步完成科研任务和达成目标,不断建立信心,提升学生在科研工作中的自我效能感。为了检验这一机制,研究将学生的科研自我效能量表设置了4个问题项,即“我有信心在具有国际声誉的期刊上定期发表文章”“我有信心在会议中维护我的观点,尽管它被其他参与者强烈批评”“我有信心继续提交我的文章,尽管它被拒绝了多次”“我有信心能成为一名科研工作者”,采用李克特七点量表计分,分数越高表示学生的科研自我效能更高。将这4个问题项的均值作为自我效能的最终值。表3的结果显示科研工作的自我效能对本科生科研项目(Treatment)到学术萌芽期的中介效应显著积极(效应为0.064,p<0.05),到学术深造期的是否攻读博士学位的中介效应显著积极(效应为0.079,p<0.01),到学术选择期的从事高校/科研岗位的中介效应显著积极(效应为0.034,p<0.05)。因此,自我效能机制更能解释本科生科研项目和本科生科研职业发展之间的关系。结合上述所有分析,这种自我效能并非直接建立于有实际的科研产出或与同伴的科研能力或成果的社会比较上,而更多来自学生在科研项目中对科研具体任务(如会议汇报、投稿)的完成和克服困难的过程,是这一过程激发了学生对未来从事科研工作的信心和动力。此外,为了进一步证明自我效能机制的作用,在本研究问卷调研的最后开放题“您认为FDUROP提供了哪些能力的提升”中,有85位毕业生给予了详细的回答。其中,学生提到最多的是对学术科研过程有了更多的了解,如“能够完整设计并完成、汇报课题”“学习了实验技术”“对科研项目的立项、申请、设计、答辩等流程有了一个初步的概念”等,同时不少学生提到通过项目,自己获得了“科研的信心和动力”“科研的启蒙”,如其中一位同学回答“打开了我科研的大门,在提出科研问题,解决科研问题上有了很大的进步。体会了科研过程,感受到了乐趣,并且让我开始走上科研的道路”。这进一步表明了本科生科研项目提高学生的科研职业发展意向的原因主要是通过促进学生对科研的了解和树立相应的信心,提高了科研工作的自我效能感。
五、结论与建议本回顾性队列研究探讨了本科生科研项目对不同人生阶段的科研职业意向选择的影响。研究一对在校生队列样本(学术萌芽期)的分析发现,参加本科生科研项目会增加学生在大学阶段从事科学职业(选择学术作为职业)的意愿/动力,相比未参加科研项目的学生,其概率提高了23.2%。研究二通过对毕业生队列样本(学术深造期、学术选择期)的分析发现,相对于未参加本科生科研项目的学生,参加本科生科研项目提高了学生14.1%的毕业时选择科研职业深造(即攻读博士学位)概率;参加本科生科研项目提高了学生17.2%的在正式工作选择高校/科研岗位的概率。在后续机制检验中,研究发现本科生科研项目提高学生选择科研职业发展意向的重要原因在于大学生在科研过程中提高了对科研工作的了解,提升了从事科研工作的信心和自我效能感,而并非让学生在科研职业选择上相比其同伴更有竞争力或有实际科研成果等机制。也就是说,早期科研培养通过促进学生对科研的了解,培养了学生在该职业领域的自信,从而激发学生投身科研的意愿。这意味着,如果仅是追求好的成果或进好的课题组,而没有让学生尽早建立科研信心,对学生科研职业选择并不会产生显著积极的作用。因此,早期科研培训应避免让学生只是简单地参加老师课题或单纯追求发表。另外,本研究也发现,本科生科研项目对学生未来选择从事高校/科研岗位也有显著积极的推动作用。这一长期影响可能源于前期的科研意愿形成、攻读博士学位等科研职业发展过程中形成的路径依赖,使得大多数学生能够坚持最后从事科研职业,进一步体现了早期科研培养的职业引导效果,即早期科研培养能够帮助青年学生形成科研职业意向和指引科研职业道路。本科生科研训练是培养创新型人才的重要途径,是高等教育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目前,世界各国都把科技可持续发展和重大突破的希望放在青年科研人员身上,了解如何让更多青年选择科研职业,对于科学创新人才的培养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意义。本研究表明,本科生科研项目能够为学生萌生从事科研职业的内在动力(学术萌芽)、日后选择攻读博士学位(学术深造)和随后选择进入科学研究岗位(学术选择)提前做好训练,为国家科研人才和创新人才队伍建设提供重要支撑。本研究通过对本科生科研项目影响的追踪调查,为我国开展多年的本科生科研项目的政策有效性提供了新的证据,丰富了本科生教育和创新人才培养领域的量化研究。此外,本研究的机制分析发现学生的自我效能感是本科生科研项目发挥长期作用的关键,这也对我国如何从培养学生自我效能感的角度更好地实施“科研育人”、深化本科教育教学改革和提高人才培养质量有一定的指导意义。为此,本研究也对当前高等教育实践提出三点建议:(1)实施覆盖范围更广的本科生科研项目或科研资助计划,激励更多学生参与科研项目;(2)提高科研项目实施过程中导师的作用,尤其是能帮助学生在科研过程中通过解决困难来体验和认识自己的能力,从自身进步中体验到成功;(3)关注学生项目进展情况,为课题中止、进展不顺的学生及时提供资源和支持。本研究尚还有以下不足之处。首先,社会调研考虑到问卷长度,无法设置较多的问题,因此不能全面收集影响大学生科研职业发展的其他影响因素,如个人受到的科研教育质量等,这在一定程度上会对估计本科生科研项目的影响带来偏差。其次,本研究对科研职业发展路径的追踪数据还不够充分,后续可以使用更多数据源对研究结论进行进一步验证,如探讨本科生科研项目对从事科研职业后的科研发表情况、人才称号情况、基金申请情况等的影响。最后,除了受本科经历影响外,毕业后的科研职业发展意愿还可能受到研究生阶段的科研训练情况等其他因素影响,未来研究还需要收集更多的补充数据,完善本研究的分析。本研究也为后续的大学生科研职业发展研究提供了一些启发。已有的关于科研职业发展“马太效应”的研究通常是将已经明确从事科研职业的学者作为研究对象,将发表第一篇文章作为科研职业发展的起点,并基于文章发表情况和引用情况测量科研职业发展的职业寿命和职业成功。然而,其对本科生阶段的科研训练关注甚少。本研究表明本科阶段的科研项目是培养本科生学术兴趣,帮助他们做学术积累的重要途径。未来研究可以拓展已有“马太效应”研究的时间窗口,验证本科阶段参与科研项目对科研职业发展的累积效应。



往期精彩



专论 | 金鑫,田凌晖,程诗婷,廖文武:来华留学研究生学习成效影响因素研究——基于上海九所“双一流”建设高校的实证分析
专论 | 张成龙,刘河清,黄天慧:如何提高学生的在线自我调节学习?——基于先前在线学习经历与家庭背景的比较
专论 | 谢鑫,张红霞:“自由”抑或“规制”能缓解“空心”?——高校学习环境对本科生目标感的影响机制研究


投稿入口


本刊建议论文内容宜兼具思想理论深度和实践针对性,支持学科交叉与创新,注重学术严谨性、规范性和良好的中文写作。字数在10000 ~ 15000 字为宜。格式体例按照《复旦教育论坛》刊文格式、体例行文。

投稿方式:http://www.fef.fudan.edu.cn。


排版 | 林传舜

审核 | 王欣欣



欢迎订阅《复旦教育论坛》!

本刊是由教育部主管、复旦大学主办的高等教育学术期刊,探索和研究高等教育的理论与实践问题,反映高等教育改革和发展的研究新成果,主要刊登高等教育理论、教育政策、教育管理、教育经济、高校课程与教学、比较高等教育、民办高等教育、比较医学教育等方面的文章。

继续滑动看下一个
复旦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
向上滑动看下一个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